整理舊網誌時,發現《有趣算名記談》這篇網誌的點閱數還真高。Google 搜尋「鳳山米卦」或是「城隍廟米卦」也會發現此篇懸在令人汗顏的第一頁,看來大家都亟於知曉自己的「命」呢!因此趁著當時記憶未消失前,繼續延伸「命」題是好。這篇文章,就看作是人間異語也好,或是夜間囈語也罷!
說起「命」這回事,人們還真的認真地將它當成一回事。民間有云:「一命二運三風水,四維五福六外旋,七賢八德九舌咽。」(誤)由此可知,眾生把自己的「命」看得比一切世俗萬物重要。但詭辯的是,玄之又玄的「命」不但虛無飄渺、無從觀之,更神奇的地方在於它比基因遺傳還厲害,可以從這一輩子遺傳到下一輩子,而在這兩輩子之間出世的子女們都不會被遺傳到!看來「命」真的有可觀之處值得研究。
就從問句開始發想吧!為何明明人們摸不透也看不著「命」,卻依舊想去算命,抑或深入探索自身的命呢?
從最消極面來探討,人們相信「命」存在的原因在於想掙出個可認命的理由。勉強用科學來解釋,我猜應與《薛丁格的貓》中提到過的「歸因理論」有關。(當然「命」可不是一兩個理論便能辨明。)這理論如此解釋:我們的大腦相信事出必有因,因此每件事必須都有可歸究的緣由。而如果此緣由來自本身,我們會本能地表現出無助感,所以我們就得轉而尋覓一個外在因素 「命」便降生於此。試想看看,人在挫折、無奈、憤懣、抑鬱、迷茫、混頓或是各種負面情緒下,不就常先怪罪於自己天生的命不好而非自己造成?好比北宋宰相呂蒙正說過,「天有不測風雲,人有旦夕禍福」的根本在於「時也,命也,運也!」;項羽江邊自刎時,不也說自己的亡敗是非戰之罪?;顏淵說「死生有命,富貴在天。」這句話時,也正道破人們的心思。顏淵的老師孔子更教導世人要知天命、畏天命、順天命。聖人如此認命,何況凡人?於是,大家將「命」視為世間造化的操作者。反正一切都由「命」掌控,因此成功時要感謝的東西太多,所以就謝天;失敗時要改進的東西太多,所以就改天。
我想人們衷於算命的緣由便起於認命。當人們迷失於航道時,號稱掌控全局的「命」便成為了燈塔,心中便有了依靠。一切由「命」起,那就找算命師吧!就像有些人聽到算命師說自己的挫折來自於命中註定時,其實反而感到安心,因為不只找到一個標準答案,更是一個自己改不得的答案!
讓我們繼續看下去。
來談談命與人生的關係吧!既然生死榮辱皆是命,是不是就只能單純認命而無所為呢?
當然不是!不然書局裡的名人自傳區早就被火燒了,反正人生改不了,讀偉人的一生又有何用?所以現況並非如此。
在此先來談談兩位作者:袁了凡與蔡伶姬。
以前國小時,我在同學家的書櫃上翻到了袁了凡的自傳《了凡叔叔說故事》。這本是專寫給兒童看的《了凡四訓》,也的確讓我印象深刻至今。稍微說明一下故事內容。
袁了凡在考科舉之前曾被算過命,爾後這些算命內容也一一應驗,因此他認為命運不可改變。後來袁了凡遇見了一位禪師並與他靜坐三天兩夜皆無所動。禪師當時原認為此人是看破世俗的奇葩,一問之下才發現原來袁了凡只是認命而無所為。後來在禪師開導袁了凡命數其實可以改變之後,便頓悟而積極為善助人,從此改變了一生。最後袁了凡並沒有像算命師所說會 53 歲壽終並且無子嗣,反而生下兒子,並於 69 歲那年寫下《了凡四訓》以示後人。
記得開頭提到的「一命二運三風水」嗎?原文其中一個版本是:一命二運三風水,四積陰德五讀書,六名七相八敬神,九交貴人十養生,十一擇業與擇偶,十二趨吉及避凶。假使人生的組成分成十二等分,無法改變的「命」、能被算命師算出的「命」只佔 1/12 而已!所以如果棄另外 11/12 不顧而鑽牛角尖、俯首稱臣於僅佔 1/12 的「命」,人生大概就真的只有領便當的份了。
蔡伶姬則是一位自稱能通靈的女士,曾在全台各地或是電視上替人解惑。讀過她的幾本書,主題都是圍繞在「預知前世因,今生受者是。預知後世果,今生作者是」這段話。雖然有人撰書批評她的作風,但我覺得她的前世因果論到誠屬貼切。蔡伶姬書中的主角大都沉浮於人生低潮,而伶姬總以前世的孽緣來說明今生的惡果。但不只認命,作者更想告訴我們前世的因緣只能解釋今生的一部份,其餘則靠自己今生的播種。於是,這輩子的榮祿禍福是根於如同歌詞「三分天注定,七分靠打拚」,而當生命完結時,今生的一切總括會「遺傳」到你的下輩子,化成下輩子的那「三分」。雖然無法證明,但這聽起來,「前世因果」倒也能跟「命」來個相互輝映。
再度回歸到算命的主題上。我曾算過三次命,一次是家人認識的靈媒、一次是米卦阿姨、一次是同學。如果曾在半信半疑的狀態下去算命過,應該都有過如下想法。算命師講得口沫橫飛、天花亂墜,雖不一定一語中的,但有時雖不中亦不遠矣。然後當下就會感到有點失落,因為自己總是努力奮鬥,相信自己的人生取決在我,非外來的命可束縛得住。但沒想到辛苦了那麼久,卻突然被一位素昧平生的仁兄告知說:「一切都是『命』啊!你逃不了的!」真叫人情何以堪!這感覺自己就像孫悟空一樣,想遠離如來佛祖的掌控而逃得半遠,但在以為已安全的地方小便時,竟發現自己還身在佛祖的掌心裡。更無奈的是,佛祖還一掌把你巴進五指山下。現在想起,或許事情並沒那麼糟,因為「命」能掌控的並不是全局。
探討完那麼多文獻後來做個中庸的總整理。世間真有「命中注定」,但不是「人生固定」。「命」就像上輩子的自己遺傳給這輩子的基因,或許我們真有先天性缺陷,但後天的持續治療、積極追蹤還是有機會能彌補。就算這輩子無法完全治癒,但至少當這輩子結束時,遺傳到下一世的基因又會變得更好一些。至於算命該不該信?我認為算命只能算出當下的情況,也就是如果什麼事都不做,那人生就真的會應證所言。但如果我們奮起而有所為,算命結果就會有轉機。
關於「命」,理性的討論佔據大半篇幅,最後來個感性收尾。以前讀到印度種姓制度時,我問過歷史老師為何印度都立憲廢除種姓制度,但在民間卻仍舊持續運作著呢?老師回答說:「因為這對底層人民來說是股安定的力量。這可讓他們欣慰地覺得自己的苦是『命』使然而非他們的錯,此制度也能激勵他們這輩子命苦也要全力以赴,以為來世做準備。」算命的理由便也是如此。「前世債今世還」,由於身邊有太多不公平的事,所以必須給個理由才能讓自己認命。而就算步伐緩慢,但我們終將一點一滴地往好的方向邁進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