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明來由地,那天在醫院討論室閒聊的全組組員,話題轉到了「我的志願」。
聽到這四個字,內心不免一震,伴著夾雜惶恐、酸楚、委屈的五味雜陳。
「我的志願」像是宿命般的枷鎖,自年幼時便禁錮著我們。國小的暑假作業、國中作文課的考題、高一升高二的自然與社會分組、高二升高三的二三類組選組、升大學的選系,甚至到大一時還有必修作業「預約未來的我」。一次又一次的「我的志願」書寫,都背負著難以名狀的壓力。寫作的當下,腦海總會描繪未來自己的模樣,幻想自己若真成了筆下的樣子,是否能認同那樣的自己?因此爬格子時莫不步步為慎,深怕一失足便是全盤皆墨。但一旦停下腳步回頭檢視,還是不經意讓人望著天花板空想:哪一次的「我的志願」是真的不存在外界眼光,而是一種純然發自內心的我的志願呢?
不免覺得,每次的「我的志願」覆誦不是自我認同與肯定,反而是行一場文革式的自我思想衝突。只因課業成績高了一點, 職業的選擇便是萬般皆下品,唯有醫師高。於是,我的志願成了師長的志願、家長的志願、社會的志願,必須在群眾的圍觀下高喊「我要當醫生」、「我要懸壺濟世」或是「我要當史懷哲」,然後聆聽群眾「我是為你好」、「興趣不能當飯吃」、「等你找到好工作,其他以後再說」的眾生喧擾,最後在師長的期望、家長的期許以及社會的期待下,無奈地捨棄旁人眼中的「自私」想法,完成社會大我的價值觀重塑,成就國家棟樑。
「我的志願」像是宿命般的枷鎖。
與組員越閒聊著,越感覺到似乎有無形的黑洞存在。大家的志願包括聲優、考古學家、飛行員、偵探、航海員、怪盜、魔法師、米蟲、太空人、畫家、圖書編輯、設計師....... 若是志願成真,本組會是僅存一個醫生,再加上多樣奇妙行業的組合 XD 理當彼此遠離的星星,卻被黑洞拉近而擠壓在相同的空間裡。而我們也是,終究被拉近到彼此身邊,成了坐在同一討論室裡,穿著同樣白袍的同組組員。該怎麼說呢?此刻的複雜思緒如同張愛玲散文〈愛〉中的主角一樣,千言萬語只能無語,只想輕輕對組員們說聲:
「噢,你也在這裡嗎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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